穿过三条街巷,青瓦白墙的徐府终于出现在眼前。
“你别是认错了路。“见徐邈磨磨蹭蹭,张合忍不住催促。
“错不了,这巷子口的槐树还在呢。“徐邈指着路边的老树,“当年我去凉州上任前,还折过这树的树枝做拐杖,不过没用上。“
然后他站到自家宅院门前,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这座宅子比他记忆中更显陈旧了些,门漆有些剥落,檐角也积了灰,但门前石阶却打扫得干干净净。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想叩门,却又在半空中僵住,转头看向身后的张合和牛金:“要不,你们帮我敲?“
牛金翻了个白眼:“徐公这是要我们替你认亲?“
张合笑着摇头,直接上前抓住门环重重叩了三下。院内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孩童的嬉闹。
“谁呀?“一个年迈的女声隔着门板传来。
徐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的妇人探出身来。她穿着素净的襦裙,发间只簪一支木钗,对方先是看了看张合,觉得自己不认识对方,然后又看了看张合身后的人。
在看到徐邈的瞬间,她手中的簸箕“啪“地掉在了地上。
“夫...君?“
徐邈的夫人郑氏踉跄着退后半步,突然转身就往院里跑,边跑边喊:“阿昌!快把你祖公的牌位撤下来!“
院内顿时鸡飞狗跳。一个半大少年慌慌张张地从堂屋冲出来,怀里抱着个有点陈旧的灵位,后面还跟着个女童,边跑边喊:“阿娘骗人!明明说阿爷变成星星了!“
徐邈:“......“
张合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牛金默默转过身开始锤墙。
......
当徐府终于收拾妥当,徐邈坐在自家堂屋里时,仍觉得恍如隔世。老妻红着眼眶给他斟茶,小声解释:“数年前有凉州溃兵传来消息,说凉州陷落,夫君殉难了...”
徐邈干咳一声,偷瞄了眼墙角还没来及藏好的灵位——这个时代人们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继续供奉祖先灵位时会在举行庄重的仪式后将灵位焚毁,仪式通常包括焚香、祷告、献祭等环节,不可随意,不过徐邈也没碰到过“灵位立起来后活人又回来了”的情况,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自己的灵位。
哎,到时候再说吧。
最让他感慨的是那个抱着他腿喊“阿爷“的孙女——他离家时这个孩子还在襁褓中,如今都会跑了。长孙徐昌已经长得比他还高,正局促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偷瞄这边。
“阿武和阿娟呢?”
徐邈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阿武就是他的长子徐武,阿娟则是他的女儿。
“哦,三年前汉军打长安时,阿武没跟着走。“郑氏说得轻描淡写,“后来曹真要焚城,总算汉军及时请神仙下雨,那之后阿武觉得天命在汉,就去报名投军,汉军见他是读书人,就劝他去做文职,现在在司隶校尉府当差呢。”
牛金一口茶喷了出来。
张合忍不住捂住心口。
“阿爷不知道!”小孙女突然插嘴,“现在街上可好玩了!有会演电影的大布,还有汉家先帝显灵时留下的...”
“停!”徐邈痛苦地闭上眼,“你阿爷在汉军营里听了八百遍先帝显灵了...”
“那阿爷在汉军里当什么官?”
徐邈又痛苦地睁开眼:“算了咱们还是说汉家先帝显灵的事儿吧——”
张合扭过脸去,假装没看到这一幕,正好看到牛金憋笑的黑脸。
然后他们就听到徐邈转移话题:“阿武在司隶校尉府当差不在家正常,阿娟呢?”
“在学堂。”
“啥玩意儿?”徐邈顾不得斯文,猛的站起身